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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弗特雷】那是他一场盛大的错觉(19)

【文案】


——我即将陷入足以毁灭我的、足以令我亲手撕开胸膛的、最为彻底的疯狂。你才是折磨我的天才。


前情见前文。未完。

————————————————————



……

 

特雷西斯孤身一人,在大地上行走了很久。

 

他脸上的伤很痛,而胸口却比那更痛。他在察觉到有卡兹戴尔出来的人在帮助他后,就丢掉了所有从他们那里获取的物资,消失在了关注的视线中。

 

他浑浑噩噩的行走,心中大声的诅咒着曼弗雷德,从清醒到梦境,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低语。

 

大地上发生的事慢慢进入他的眼中,丰富了他从书中不曾探知的见闻。他渐渐理解了,他渐渐领悟了,他甚至听到了他自己的名字。

 

那个名字被人们漠然的提起,再带着鄙夷的咽下。有人搞错了他的名字,却仍记得他所做过的事。

 

他毫不避讳的继续使用着那个名字,如果有人要找他,那就让他们来吧。

 

但过去的那个人已经死在了过去,没人认为他就是挑起战乱的罪魁祸首。事实就是,几乎没有人还记得他的样貌。只有名字,只有历史,只有曾经发生的过去。

 

他来到了绿洲,这个好像能容纳所有流亡之人的地方。他一个人待了很久,思索了很久,关于卡兹戴尔的含义,关于曼弗雷德的所为。

 

等他能够走出来,和其他人重新建立联系时,他发现了周围人的不幸,是以他现在的能力能做到的事。

 

卡兹戴尔不需要他了,作为摄政王的曼弗雷德不能需要他了,但这些一直关照着他的人需要,就算他们连萨卡兹也不是。

 

特雷西斯有时和其他人一起行动,有时自己行动。有时作为一群人的首领,有时作为一群人的敌人。他打探着关于卡兹戴尔的消息,询问着关于曼弗雷德的情况。

 

他试图写过信,但是石沉大海。曼弗雷德说过,那里通信不算畅通。算了。

 

如果那是曼弗雷德,待他卸去重任,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他就应该来寻找自己了。

 

轻易找到他的地方,不行。普通的地方,不行。稍微困难的地方,不行。除非是大地尽头,除非是参天巨树的深处。只有这样还能找到他的曼弗雷德,才是他能继续与之相伴的人。

 

他为了责任奉献出一生,那么在责任的尽头,他们就该为彼此付出所有。

 

他见到了曼弗雷德。

 

可曼弗雷德仍是那么拘束,仍是那么谦谨,一切以他所揣度的特雷西斯为优先考量,从来压抑着自己的私心与渴望。偷偷的仰慕,暗暗的奉献,还总是在对他道歉。尽管他已经离开了卡兹戴尔,但依然还停留在过去的距离上。

 

特雷西斯很不痛快,他终于等到曼弗雷德找到他的那一天,却既不是他选中的地方,也不是他要的态度。

 

……

 

特雷西斯醒了,他刚才睡着了一会儿,靠着曼弗雷德。

 

厚重的树根外传来狂暴的风声,好像在不满巨树的对峙,誓要将它连根拔起。而巨树扎紧脚步,巍然不动。

 

曼弗雷德发现他醒来了:“要喝水吗?”

 

“你呢?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喝过了。”

 

“我是说你自己,曼弗雷德。你想要什么?”

 

曼弗雷德沉默片刻:“我想……”

 

“别说是为了我,别说是为了我们。只说你。不许提任何别的。”

 

曼弗雷德沉默了很久。

 

“你让莱塔给我送来水袋。”

 

“如果没有水袋,也没有天灾呢?你打算就这样离开,哪怕知道我就在前方?”

 

“我怕你不愿碰到我。”

 

特雷西斯不满的蹙起眉头。

 

他向来是用尽全力的人,不管他的极限在哪里,他能做到的事总在这道极限附近。在世上大多数人考虑要用十分之一、还是五分之一的力量度过人生时,他已经全力以赴。

 

过去的特雷西斯能做到的事,现在的他已经不可能做到。但他们同样使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这一点和过去并无分别。

 

他要他爱的人也是如此。一个爱着他的人,必须全力以赴靠近他,尽其所能渴求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我说过,只想要你留在我身边。我找了你很久,一直没有停下。”

 

他为了这个目的能跨过所有障碍。他以为最后一道障碍是特雷西斯的意愿,但实际上是他自己。

 

他有多想要?他有多需要。他有多爱他。

 

事实就是,哪怕他付出再多辛劳,经历再多苦难,以曼弗雷德自己的能力和经历来说,都还算不到全力以赴。

 

特雷西斯又靠回他身上:“就快要过去了。”

 

“什么?”

 

“天灾。”

 

曼弗雷德通过法术屏障静静的感受着外界的气流,他们很幸运,仅仅经过了数个小时,就快要迎来天灾的终结。

 

“是的。”

 

“我要再……睡一会儿。”

 

“等你醒来,我还会在这里。”

 

特雷西斯把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再一次沉沉睡去了。

 

……

 

他们离开巨树底部,外面已经变成了他们不认识的样子。

 

风暴将土地掀翻,将所有留在地表的东西干干净净的刮去,偶尔抛洒零散的一部分在原本是聚落的地方,而大部分都不知所踪。

 

特雷西斯的想法是对的,地窖不仅塌陷了,原本的绿洲湖泊也散成了几十条或大或小的河道,有大概一半的窖口都被水流淹没,另外一半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们给安全的窖口发送出信号,里面的人在挖掘出来后稍停片刻,再马不停蹄的加入到对另一个地窖的支援中。从地底探出头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惊诧着聚落的消失,感叹着风暴的可怖,庆幸着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劫后余生。

 

克里恩非常卖力,他是大窖口第一个出来的人,浑身都是湿黏的沙土。接着在其他人还在喘息休息的时候,已经恢复体力的他就加入了协助救援。

 

大半天过去了,风暴带来的异常天色终于开始回归平静,也回归了正常时间的暗淡,曼弗雷德再次开始清点核对人数。就在这时,位于最高处眺望的人向他报告,逃难的人们回来了。

 

除了那些在路上因慌乱而受伤、或因负责向导而疲乏不堪的人留在原地歇息外,长老带着其余的人都赶了回来,猜测留守者会需要帮助。还有一些外来者带着自己的运输工具和仅剩的财物走了,他们也观望到了天灾,猜测这里大概什么都不剩,于是干脆的离开绿洲,去重新展开他们的敛财或是开拓之路。

 

当物资丰富时,人们之间互相猜忌和保留。而在当下度过劫难的这一刻,所有留下和归来的人都毫不犹豫的掏出自己的所有,分享着彼此所剩不多的物资,咒骂着天灾和祝贺着生还,每个人的头发和脸上都蒙着一层或干或湿的沙土,单从外貌很难分辨出城里人还是荒野人,是本地居民还是外来者。

 

每个幸存者的被发现都会引来一阵欢呼,每个不幸遇难的人被发掘都会带来一阵悲戚,不管他们之间是否相识,之前是否有过抵牾。有人在跟其他人道歉,有人在拥抱其他人,克里恩涨红了脸听着别人夸赞他的体力和卖力,因为不知如何应对而粗暴的拍着那人的肩膀,把那人拍得一下跪在了地上,带来周围一片大笑。

 

特雷西斯静静的坐在人群外围,没人能够忽视他,他也不理睬别人的感激和关切,但没人介意这个。他做到了很了不起的事,而且反正他平时也是这个样子。一个人的行动总是比无谓的亲切友好更能体现他在别人心中的地位。

 

曼弗雷德就在通常意义上受欢迎多了。很多人之前并没见过他,在见识过他的能力和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作为后,也不由得产生出仰慕和好奇来,再说他的态度又非常礼貌温和,很快就吸引来不少关注的视线。人们总想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能够碰碰他,再跟他说点什么。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几天,幸好天灾过后都是晴朗干燥的天气。等到所有人的下落都有了定论,停留在外面的人也赶回来后,他们就要着手开始计划聚落的重建了。

 

在这几天里,曼弗雷德多少有点分身乏术。大家体恤特雷西斯的身体状况,不让他加入到他本来也不想加入的救援中来,他就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树穴里。

 

曼弗雷德作为他们最近开始急剧增加信赖的对象,既要在现场解决问题,又要在休息时去看特雷西斯。

 

像这样,他们在无人知道的巨树底部。两人热烈的拥吻。

 

“我该……出去了。一会儿会有人找我。”曼弗雷德在湿热的唇舌交互中好不容易脱离开一秒半刻,喘息着说。

 

特雷西斯不放手,还把他缠得更紧了。曼弗雷德无论如何也无法抗拒这样的示意,回报以要碾碎骨骼般的力度。

 

他们的吻更深入了,舌尖几乎要探入对方的喉咙,隔着衣服的肢体彼此绞缠摩擦,在敏感的皮肤上留下擦痕。没人知道聚落里两个几乎是声望最高的人,在隐秘处竟做着这样的事。

 

“……让他们尽管来。”

 

最后,曼弗雷德不得不在事态无法控制前脱离这个吻。如果真到最后一步,他们估计要有很长时间出不去了。这样两个引人注目的人长时间同时消失,一定会令人生疑。

 

特雷西斯在他和在其他人面前的反差非常之大,也非常有趣。他在人前总是冷着一张脸,倒不是出于故意,他对热闹的人群有着天生的疏离,如非必要不会参与其中。但对曼弗雷德,他可以尽情赖在他身上很久,随心所欲的亲吻和啃噬。

 

“不想去听听他们的重建计划吗?”曼弗雷德低声问:“如果没有你的参与……有些人可能会不放心。”

 

“你理应做好这一切。”特雷西斯慵懒的回答。

 

他并非毫不在意,但是因为有曼弗雷德在,他知道曼弗雷德什么都能做好。

 

曼弗雷德非常喜欢这样信赖着他的特雷西斯。

 

……

 

重建计划已经有了一定的眉目,长老召开了一场会议,在一块被大家收拾的平整干燥的土地上。

 

他们需要很多物资,同外界的联络,仅剩的交通工具组成的运输队。他们什么都需要,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长老已经很久没出去过了,他甚至不知道显示单元是什么东西,就算他拥有大家的信赖,他一个人的意见在如今也没有什么用处。

 

不知为什么,特雷西斯在会议开始前就去了长老身边,只让曼弗雷德和其他人待在一起。

 

莱塔喜气洋洋的凑过来。他在组织避难的过程中表现得非常活跃,起了很大的作用。过去莱塔身为游击队的副手和联络人,虽然也积累了一定的人气,但在姑娘们眼中似乎总是差了点什么。

 

曼弗雷德看向他:“发生什么了?”

 

莱塔挺起胸脯,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但又马上装不住了的告诉他:“赫伦那答应我的求婚了。”

 

“祝贺你们。”曼弗雷德说完,随即又挑起眉毛:“但你说过关于孩子的事,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已经在一起了。”

 

“啊,之前也是恋人关系。只是她好像一直很犹豫要不要跟我走,为此就得离开家人,毕竟她是在这里出生的……不过,不过!我这次抓住了机会,表现地非常不错!”

 

莱塔越说越起劲,他一定憋了很久,也可能是因为除了曼弗雷德以外的其他人都被他念到烦了,看见他就跑。

 

“我照着你的话去指示其他人,再加上一些我自己的经验,你那些指令都很有效,听起来也很靠谱,大家都很相信我,我越做就越觉得自己特别行。还有在路上,很多人很不安,毕竟大家都很害怕天灾,之前还没怎么离开过绿洲。我安抚了他们,教他们做些什么来不要那么紧张。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赫伦那,我要求跟她同上一辆车才好保护她的时候,她也没拒绝,其实她之前对我稍稍有点冷淡……但是那个时候她看着我,眼睛里闪闪发光!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和另外几个人指挥大家休息放哨时,她也一直黏在我边上。我就明白了,就是这个时候!我——”

 

曼弗雷德示意他安静,因为长老开始说话了。

 

“诸位,我非常庆幸还能在这个时刻,与大家站在一起,见证我们劫后余生的故土。我们经历的不仅是天灾的考验,获得的也不仅是新生,还有一些将我们的命运牢牢系紧的牵绊。此外,也允许我提起那些不幸丧生的人们,他们将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与我们同在。”

 

他停下来,所有人都垂下头去,将双臂置于胸口。这是此地区流传的一种默哀的仪式。连方才还在喋喋不休的莱塔都一脸严肃,连因为双臂过于强壮因此动作不怎么标准的克里恩也在认真的表达。

 

长老抬起头来:“想必有些人已经听说,我们其中的一部分兄弟姐妹将要离开绿洲,去外界为我们带来必要的物资,以及寻找其他生存的机会。无论是留在这里,或是去往他处,都绝不是轻松容易的事,无论哪边都意味着肩上的责任。”

 

“你知道吗?”莱塔忽然小声说。

 

曼弗雷德侧了侧身,毕竟他比莱塔高出不少:“嗯?”

 

莱塔稍稍踮起脚,尽量凑到他细长的耳边:“听说长老要走了,他在这儿待了大半辈子——嗯,或许对萨卡兹来说,一小辈子?我不太清楚,好像有些人活得更久一些,有些就不是。但总之,他觉得自己该走了,这里得留下另外能镇住场子的人。”

 

镇住场子——这话很不绿洲,一定是莱塔跟混过黑道的外来者学来的。他这次好像和几个外来者混得称兄道弟,打算以后通过他们,带赫伦那在外面的城镇安定下来。

 

“人选定了吗。”曼弗雷德其实并不怎么关心,还有很多人他不算认识,也没计划过在这里久居。

 

但他有种隐约的直觉。

 

“听说首领他——”

 

长老的发言也进行到了下一个阶段,他向后让了让,特雷西斯停顿片刻才走上前来。可能是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心不在焉。

 

“我很荣幸的向大家宣布,关于驻留在这里、并担当与我同等责任的人选。那就是曾在灾难中显示出卓越的领导力和判断力,以及将我们完全凝聚在一起的,这一位——”

 

长老大声念出了他的名字。

 

特雷西斯颔首示意。

 

起风了,这种风在干燥的天气里很常见。特雷西斯弄丢了他的面巾,他在低头的时候开始咳嗽,但用手背遮住了嘴。

 

曼弗雷德直直的盯着他,他没有看曼弗雷德。他哪里都没看,也可能在看视线尽头的巨树。

 

“驻留是一件艰苦、漫长而孤独的责任,你过去经常在大地各处行走,绿洲于你而言只是暂时停驻的港湾。”长老说。

 

“是的。”特雷西斯回答。

 

“我不会强行要求你承担这份责任,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去强迫其他人。所以我和在场的各位,需要的是你发自内心的应允和承诺。”

 

“我知道。”

 

“你可以不用耕作,不用收割,不用采集,不用长途跋涉去交换物资,但你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走出绿洲。你真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明白。”

 

“那么——”

 

长老示意身后的人端来一只银碗,里面盛装着他们所能找到最清澈的水。不是天灾后流遍土地的泥水,而是他们从很远的地方打来,再用碗端着走来这里的清水。

 

这也是荒漠地区的风俗之一,但凡使用盛装在银碗里的清水发下的誓言,就绝不可轻易违背。

 

曼弗雷德一直盯着他,就在这时,特雷西斯才漫不经心的向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又很快掠过。

 

莱塔很兴奋:“真不错,首领是最合适的人选。这里的姑娘们都会兴奋死的,光是为了他就一定有不少人愿意留下。他完全不用发愁成家的问题——呃,其他小伙子该发愁了。”

 

而随即又有点惋惜:“不过,自己主动待在这里是一回事,想走什么时候都能走,不走也可以。但知道自己走不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啊,什么?”

 

曼弗雷德盯着场上筹备简单仪式的人们,一边侧身问莱塔:“你说赫伦那一直黏着你,然后你做了什么?”

 

“哦!”莱塔来劲儿了:“然后,等大家都安下心来,就等着天灾过去,并且扎下了篝火准备歇息时,我悄悄的跟提图卡婶子借了她的戒指,走到篝火边,一把抱住赫伦那,接着吻了她!我从来没这么大胆过,她也没想过我会这么大胆。但她看起来高兴极了,也完全没有推开我的意思,周围的人都在尖叫和鼓掌。最后,我像外面的人那样,单膝跪在地上,把戒指戴在她的——”

 

他说到一半的时候曼弗雷德就已经迈开了脚步,他说到戒指的部分时曼弗雷德已经走到了场上。

 

特雷西斯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正盯着那碗清水发呆。

 

周围没人特别在意曼弗雷德的接近,大家都知道曼弗雷德和特雷西斯过去认识,只以为这时他要来祝贺,还给他让出了特雷西斯周围的空间,好让他们可以说说只有老朋友之间才能听懂的话。

 

“你真要留在这里吗。”曼弗雷德问。

 

“嗯?”特雷西斯心不在焉的回应:“嗯。”

 

“当一个长老?在这里成家?”

 

“听起来不错。”

 

“生很多孩子?”

 

特雷西斯被他逗得牵了一下嘴角:“也可以。”

 

“你想这么做吗?”

 

“非常想。”

 

仪式快准备好了,长老接过一会儿要用的白布,抖掉上面的沙土。空地上不间断刮过的风帮了最后这点忙,然后长老呼唤着他的名字。

 

“你的身体要怎么办?这里不是个适合休养的地方。”

 

“我认为这样很好,再说也没人要求我干活。重点是,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我想要这么做。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特雷西斯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向长老走去。

 

“怎么了吗?”长老看到他们似乎起了争执,讶异的问:“如果你还有其他事要办的话……”

 

“什么事都没有。”特雷西斯回答。他背对着曼弗雷德。

 

“有。”曼弗雷德说:“他不能留下来了。”

 

曼弗雷德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握得很紧,弄得他的骨头好像都响了一声,特雷西斯蹙了一下眉头。

 

接着,他拽住那只手腕,强硬的将特雷西斯拉到他面前,正对着他。特雷西斯露出了嘲笑似的表情。

 

最后,他抱住特雷西斯,深深吻了上去。

 

场上一片寂静,成百上千年的巨树也一片寂静,连半空中呼啸的狂风都为此停滞了一瞬,在巨树的树冠间忙乱的躲闪。好像所有的生命和非生命,在这一刻都同时死掉了。

 

寂静的时间太长、太长了,让人感觉是什么法术,让人感觉是什么诅咒,让人感觉是什么哥伦比亚的科研机构终于发明了能使时间暂停的技术。

 

他是用尽全力的人,也要他的爱人倾尽全力。曼弗雷德很强,与之相伴的还有坚强忍耐的意志。无论什么艰难困苦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能阻挡他的只有他自己,只有他为特雷西斯让步的耐性。

 

——我是说你自己,曼弗雷德。你想要什么?

 

——别说是为了我,别说是为了我们。只说你。

 

我想要你,我想要你,我想要你。

 

我即将陷入足以毁灭我的、足以令我亲手撕开胸膛的、最为彻底的疯狂。你才是折磨我的天才。

 

曼弗雷德终于稍稍放松了他:“这不对。”

 

“哪里不对?”

 

“应该有——”

 

从人群中的几个不同方位传来尖叫声,也具有各种不同的含义。有一个叫得特别凄厉,周围的人不得不捂住耳朵弯下腰,躲开它棕色头发的主人。

 

“这就对了。”虽然没有掌声。

 

特雷西斯弄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已经在大笑了。

 

“你想要什么,曼弗雷德?”

 

“我想要你。”

 

“你会嫉妒吗,曼弗雷德?”

 

“我嫉妒得——想要杀死你,再杀死我自己,最后将我们混成一堆。你不知道当我听到——我听到——”

 

他听到有人吻了他,他听到他要和别人共度一生,他听到那么多人关注他照顾他迷恋他——他很高兴,同时嫉妒得发狂。

 

他要自己是唯一的。唯一的,不可取代的,绝对无法让他离开的。像食物,像饮水,像空气,像无论对方需不需要都强行灌满他全身的爱。

 

他本来就没有那么好,本来就没有那么无私。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比普通人还要绝望,比普通人还要卑劣。

 

在尖叫声之后,一切仿佛又突然活过来了。周围开始浮现出似有若无的窃窃私语,狂风也从树冠中重新探出了头。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他们有点……

 

——那么说他果然是……

 

——真是的,太可怜了……

 

特雷西斯才懒得管周围人在说什么:“你听到长老刚才的话了吗。”

 

“哪个部分?”

 

“这里没有任何强迫,所有承诺都必须发自内心。”

 

旁边有个半大少年眨着眼睛看着他们,银碗正端在他手中。特雷西斯伸出手,五指并拢的在清水中蘸了蘸,再分别涂抹在曼弗雷德的额头、鼻梁与嘴唇上。

 

“这是个古老的仪式。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少年还在看着他们,没有丝毫畏怯,没有丝毫嫌恶,眼中只有干净的惊讶。

 

愿未来的他也会遇到这样的爱人,有着承认他、并与他共同面对的勇气。

 

狂风呼啸着刮过,带着树冠的回礼在半空中肆虐了一阵,再飘飘摇摇的将它归还给人间。

 

曼弗雷德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他伸出手,抓住的是一张黑色的面巾。

 

他将面巾绕过特雷西斯的后颈,系牢,再提起前面的部分盖住特雷西斯的脸,只留下一双发亮的眼睛。

 

“找回丢失的东西永远是件好事。”他说。

 

“太高了。”特雷西斯抱怨,又拉下去一点。

 

他们什么都没管,但莱塔、克里恩和因熟识而喜爱他们的人可忙坏了。莱塔努力的纠正着周围人不知所措下不合适的言论,克里恩到处拍人的肩膀。其他人也做着差不多的事。

 

长老走了过来,在说些什么前先叹了口气。

 

“抱歉,我不能留下来了。”特雷西斯说。

 

“我差不多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之前有一些蛛丝马迹。另外,你也确实不属于这里。当你过来找我,说你想要自愿留守后——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还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吗?”曼弗雷德问。

 

“好问题,但我就不问你了。”长老多少带点幽默的回答:“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吧,既然你们已经留下了这么大的热闹。”

 

“你想现在就走吗?”曼弗雷德问他。

 

“别问我想不想。”

 

曼弗雷德拉着他往树穴的方向走,留下身后一片他们已不再关心的喧闹。

 

“我想带你去一个有很多水,还有很多树的地方。那对你的健康有好处。”曼弗雷德自言自语的说。

 

“好吧。”

 

“还有房子。喜欢大点儿的窗户吗?”

 

“别提那个。”特雷西斯威胁他。

 

“你真的喝醉过吗?”

 

“没有。”

 

“把我的短剑还给我。”

 

“不行。”

 

“我想要。”

 

“那也不行。”

 

“起码别用它破坏桌子了,我可以再给你弄一把,多厚的木板都能穿透,你想用它扎多少桌子都行。”

 

特雷西斯笑了。就算他蒙着脸,曼弗雷德也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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